“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，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”，每天早晨小鄭都會在那首撕人肺腑的《離歌》中醒來，而最近周圍小店里的歌聲變成了“春節清倉大甩賣，每件只要20元”的促銷叫賣。“我現在最聽不得的兩個字就是春節。”決定留在北京過年的時候，小鄭并沒有想太多，可是隨著年味兒越來越濃，小鄭有些撐不住了。
早上8時50分，和許許多多的白領一樣，小鄭急匆匆走進一棟寫字樓內，開始了他一天緊張的工作，但是和這里的其他員工不同，河北某高校的大四學生小鄭是實習生。
寒假里，像小鄭一樣活躍在京城里的外地高校實習生并不少。云南大學03級網絡工程專業的王麗說，今年寒假她們學院就有80多名學生來到北京實習，而整個學院總共才240名學生。
“來北京漂就意味著乞討，不同的是，你乞討的對象是你的父母”
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小鄭，來到北京“漂泊”已經近5個月了。作為從學校里最早出來闖的那一批大四生，小鄭贏得了同學們的一片羨慕。“剛開始來沒打算實習，我是來創業的。那時候雄心勃勃，好像成功就在前邊，只要努力就可以了。我和幾個哥們兒選擇了做網站，每天都在一起討論、憧憬，興奮得不行，然后……公司在我們的幻想中解散了。”說到這兒，小鄭顯出一絲落寞，“剛開始的想法真的很天真。”
小鄭從自身尋找創業失敗的原因，他說，自己之所以失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經驗不足，所以他開始投簡歷，打算先積累一點經驗。投了40多份簡歷后，終于在一家軟件公司獲得了實習的機會。
“這家軟件公司不錯，給實習生一些報酬，雖然不高，但我當時很激動，覺得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，而且能夠養活自己。后來我才知道自己想錯了，原來北京的消費這么高，在學校可以生活3個月的錢在北京活一個月都不夠。”
每天上班下班，為了省下4元的車費，小鄭加起來要走兩個小時的路。“體重直線下降，見過我的人都說，你可不能再減肥啦！”小鄭笑著說。玩笑背后隱藏的艱辛也許只有小鄭自己才能體會。
“在北京花錢的地方太多了”。同樣是實習生的小李告訴筆者，以前在學校的BBS上流傳著這么一句話，“來北京漂就意味著乞討，不同的是，你乞討的對象是你的父母。”現在小李對這句話總算有了深深的體會。
小李隨意數著花銷，“床鋪費、水電費、手機費、坐車得花錢吧，幸好我上班不用坐地鐵，住的要是離單位遠的話來回也得10元8元的,吃還好，可以自己做，可是菜也太貴了。”
實習生一般沒有工資，所以基本上是只出不進。那怎么省錢？只能一點一點從嘴上省。曾經愛吃零食的小女孩自從到了北京，就再也沒有買過零食吃了，連吃飯都要算計著，哪個地方的炒餅便宜，哪個地方的米線更實惠。
外地學生來北京實習，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租房，大體有兩種，一種是租房間，另一種是租床鋪，為了省錢，小李就選擇了后者。
來到小李居住的地方，三室一廳的普通居民房，房東將其改造成了學生宿舍，兩個小房間各放四張床，稍大一點的房間里則放了8張。
和小李居住在一起的，有的剛參加工作不久，有的是和她一樣的實習生。“我就住這張床。”小李指著最里面的上鋪告訴筆者。床上的被子還沒疊，看著筆者的表情，小李說：“你可別以為我們懶，其實是因為床太晃，大家起床的時間不太一樣，上鋪的一起床根本不敢亂動，得趕緊下床，怕把下鋪吵醒了。”說著，小李用手拽了拽床架子，整張床開始搖晃起來，還發出吱吱的響聲。
采訪小李的時候正趕上周六，從上午10時到下午3時，餐桌旁不時有人吃飯，看著筆者疑惑的樣子，小李解釋，因為居住空間太小，大家只好把做飯、吃飯的時間錯開。“在這里住最大的好處就是效率高，”和小李同屋的一個女孩說，“我們干什么都特別快，洗個澡只用10分鐘就好了，因為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有人要用廁所”。
目前正在北京一家知名電視臺實習的小范說，對于外地來的實習生而言，最難克服的并不是工作、生活上的辛苦，而是那種被隔離于一切之外的孤獨，沒有絲毫的歸屬感。雖然身在實習單位，但并不是人家的一分子，并不屬于那里。按理說結束了一天緊張的工作，下班應該會很開心，但每天下班的時候卻是小范心里最難過的時候。“下了班，走進地鐵站，我經常會在站臺上發一會呆，周圍人潮涌動，我卻內心悲涼，那些下班的人應該都會回家吧，可是在這個城市里，我沒有家。”
“不實習？就業這塊大石頭壓得我們喘不上氣”
“誰不認為直接就業好啊？可也得有人要我們啊？”采訪中，所有的實習生在這個問題上幾乎異口同聲。現在用人單位非常看重工作經驗，這樣一來，應屆畢業生的頭銜反倒成了累贅。為了使簡歷上工作經驗一欄不至于空著，許多大學生和小鄭一樣，或被動或主動地當了實習生，而且一定要到大城市、大單位實習。
河北某高校03級新聞專業的馬南已經不是第一次實習了，大學前3年曾先后在兩家地市級報紙和省級電視臺實習過。然而一次北京招聘會上的碰壁卻讓他感慨萬分。在一家報社的招聘攤位前，馬南遞上了自己的簡歷，并且介紹說，自己曾經多次實習，也算有一點經驗了。誰知招聘方看了看實習單位，一句話就把馬南徹底打擊了：“這些地方報紙和我們要求不一樣，你先把簡歷放下吧。”
“其實在各省市的高校讀書，我們很吃虧，”馬南說，“北京高校的學生因為地理位置和人際網絡上的優勢，他們輕而易舉就能進入國家級的媒體實習，可是我們接觸的基本上都是市級、省級的實習單位。”
“不光要實習，還要到大公司、大單位實習。不實習？就業這塊大石頭壓得我們喘不上氣！”
“如何與公司里的人相處，是我遇到的最大難題”
與實習生王麗約在了一家超市附近見面，“陪我去買東西吧，一邊逛一邊聊。”王麗一開口，就透著豪爽。東北女孩王麗就讀于云南大學03級網絡工程專業，她笑著說自己也是“走南闖北”的人了，可第一次實習還是遇到了不少困難。“如何與公司里的人相處，是我遇到的最大難題”，王麗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，從小到大一帆風順，沒讓家長操過心。來北京找工作也是一樣，第一次面試就被一家外資公司錄用了。
當老總說，“行，給你3個月的實習期先看看吧”的時候，王麗激動得差點跳起來。“第一天上班我是唱著‘我愛北京天安門，天安門上太陽升’去的，可是時間不長，我在公司就出了麻煩，公司新制訂的一個計劃存在不足，我指了出來，可能是語氣強硬了些，雖然贏得了老總的贊賞，但是底下員工的意見頗大，我和同事的關系一下子緊張起來。在大家不友好的氛圍中，我堅持了一個月，最終實習期還沒結束就收拾東西離開了。”王麗搖著頭嘆了一口氣。
王麗說：“這件事給我的觸動很大，現在我明白了，提意見也要分場合、分時間、分輕重，這方面我考慮得太少。”
逛超市時，王麗買了醬油和醋，都是袋裝的。“回去可以把它們裝到礦泉水瓶子里。”她說。指尖從食用油專柜上的價簽上劃過，王麗終于拿起了一小桶金龍魚的花生油，12.50元，是價錢最低的。“還要買餃子皮，我們同學當中有好多人過年都不回家，打算年三十兒到我那兒吃餃子。”
“春節以后還留在北京嗎？”筆者問。
“當然！我是不會當逃兵的。這個城市這么大，總會有一個位置屬于我。”說話時，王麗的嘴角上漾出淡淡的微笑。 （實習生
李高歌）
來源：中國青年報
